靜水流深

　　十三年前，我們同齡的年輕人初上國一，正式開學還不滿月。學校要晚自習，上完課後晚餐在學校吃、吃飽了繼續唸書，頓時少了許多跟家人相處的時間，有人心情不好、想回家，卻無可奈何；十三年前，一個應該照舊是萬籟俱寂的凌晨，不算有驚訝的擺盪，直到早上夢醒了、等出門搭校車前，開了電視看新聞才知道，在小島的一處，深夜那陣沉默的轟隆，是驚天動地的搖晃。

　　再三天就是滿月，人卻不會團圓，家庭破碎；是返鄉的佳節在即，家樓卻已是傾城，石瓦下堆埋了多少無奈。中秋依舊月滿，卻是家破人亡。

　　我也不知道怎麼會就只留下這段記憶，明明其他的已經都記不清。那樣規模的地震，必然是有餘震的，專家、媒體，繪聲、繪影，臺灣彷彿陷入末日。應該是晚餐的場合，跟新認識的同學共桌用餐，我早熟而現在想起來是三八、事實上卻又無法妄下定論地，想著這也許是我們的最後一夜。

　　可是誰能想到呢？誰能想得到美國竟會遭到自毀式的恐怖攻擊？誰能想得到會發生席捲吞噬如此多人命的南亞和日本海嘯？誰又想得到，臺灣多年後會遭逢滅村不可能復原的暴雨洪水……

　　921大地震真如眨眼一般，過去了十三年。從記憶猶新、觸碰到回憶還會讓人心跳漏了一拍的週年，到四五年的災區後續報導，然後到今年，網路新聞、電視新聞，三星侵權罰款，還有建商賠款太輕太少，比激勵人心的東星大樓孫家兄弟還更加重要。

　　傷口再深，癒合了就忘了痛？我不知道算好算壞。至少那一年看到的報章、電視，觸目驚心的心驚肉跳，讓我潛意識裡一直沒有去清楚計算臺灣發生這樣的慘痛究竟已經多少年。好像是淺淺的傷疤，看著，才會漸漸想起來；我循著淺薄的記憶、聯想時間點、歲數加減，才準確知道是十三年。

　　不是僥倖的慶幸，只是每每想到都單純感謝著什麼，平安，走過了這麼些年。而那些在鋪天蓋地的驚愕中就這麼過去了的人們，我不止一次，祈願安息。